“我……过了九岁生日了！”
“啊，九岁，那你毫无疑问是个成熟的女士了。成熟的女士可不会哭鼻子，对吗？”
女孩抽了抽鼻子，愤愤地盯着他。灰尔笑了笑，牵动缰绳。
太阳缓慢地爬上山头，为他们照耀着山谷的道路。灰尔在山涧附近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通向西边的干道，于是他们催马前进。
当马匹小跑起来后，灰尔看着怀里那头金色的长发，决定趁此机会再问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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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都说了，我不小。”
“哦，抱歉，亲爱的女士。敢问尊姓大名？”
“不告诉你！”
“可我已经告诉了你我的名字。礼尚往来，知道吗？你要是不说，我会很可怜的。”
“……爱丽丝。”女孩低声说，“我的名字是爱丽丝·艾瑞安娜。”
果然。灰尔暗暗佐证了自己的猜测。他没听说过南境有叫“艾瑞安娜”的贵族，她的姓氏用的是她母亲的名字，这更说明她的出身为人不齿。
“爱丽丝，你说你上车后就一直在沉睡，这话是骗我的吧？我从车队刚出发时就在，我们光走到克劳维尔山脉就用了一整个月，可在我印象里，没人能连续沉睡一个月的时间。”
“我不知道。”女孩的声音很低落，好像灰尔的提问是在审问她似的，“我只清醒过几次，一般都是在吃饭的时候……我……有种少见的疾病。我经常会一觉不醒，或是在白天莫名其妙地恍惚……他们说，我可能是得了嗜睡症，但格里诺叔叔请来的医师都治不好我。他们还说，他们从没见过症状和我一样严重的人……”
他们当然治不好你。灰尔默默地想。不管是那些医师，抑或是女孩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这位名为爱丽丝的少女体内所拥有的巨大魔力。她的症状并非来自生理疾病，而是出自某种魔法病因。
艾欧大陆是以魔力为依托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有着名为“自然魔力”的存在。自然魔力广泛充盈于空气、大地、海洋、森林……即世界的各个角落，推动着世界不断运作，支撑着世界的变化和发展。
从女孩昨晚的表现来看，她肯定具有魔法天赋——少数孩子在出生时，就会伴随着强大的魔法灵光。这是自然魔力不小心混入生命孕育过程的产物，是一种天赋，也是一种诅咒。
他们注定会拥有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童年。这些孩子往往会被神秘的巫师群体看中，在很小时就被送往巫师们的教学设施——凰学院，以成为巫师为目标而培养。
很早以前开始，巫师们就时刻关注着民间拥有魔法天赋的孩子。他们往往出生于自然魔力富集的地区，而那里居住的通常都是贫穷的家庭——在这些家庭对外售卖的“货物”中，一个孩子的价格远低于一头奶牛。爱丽丝没有被他们带走，恐怕要感谢她母亲藏匿得好。
在某位巫师朋友的指点下，灰尔对魔法和魔力的相关知识也算有个比较清晰的了解，所以他还不至于看到女孩施放出魔力就惊慌失措。拥有天赋的孩子是可以直接干涉自然魔力的，他们能做到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通灵，预言，无意识地使用上古时代的魔法，乃至引发灾难。
这些力量往往是不可控的，且会消耗大量的精神，这或许就是女孩的病因所在。
只有成熟的、经过训练的巫师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魔力并施展魔法，而爱丽丝不过是一个九岁的孩子而已。至于青蓝帮的那番表现，灰尔也没有对此思考太多——民间有不少对魔法感到畏惧，或者说迷信的人。这些人往往都有自己信仰的神，看到魔法就以为是神迹降临的大有人在，而那些没什么文化的流氓和强盗则更是如此。
女孩的母亲恐怕很清楚她的孩子有多么强大的能力，于是让格里诺设法限制她的力量——那个车厢内的护身符就是为此存在的。
“我明白了。”尽管内心活动一阵波澜，但灰尔的神情还是显得很冷静，“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的总结对吗？”
女孩没回复，算是默认。灰尔再次叹气——女孩令他叹气的次数已经快要超过他前半生的总和了。
“灰尔……”
“嗯？”
爱丽丝突然喊了他的名字，让他挑了挑眉。他低下头，看到女孩晶莹的泪珠。他暗自吃了一惊。
“大家……都走了。你也会……抛下我吗？”
灰尔愣住了。女孩的声调透露着压抑到极致的不安，她身体的颤抖则通过触碰传到了灰尔身上。灰尔这才意识到：尽管她拥有着独特的出身，尽管她有着凡人所不可及的魔力，尽管她已经表现出了远超同龄孩子的坚强——但她仍旧是个九岁的孩子。
一个缺少父爱，母亲也常年不在身边的，不经世事的小女孩。
骑上他的马后，爱丽丝肯定也看见了他看到的那些东西：溪流旁的死者，矮林里的动物尸骨，没被啃干净的野鹿肉，以及传出阴森咆哮的、远方的陌生的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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