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逼仄的小巷，两边均是一排排破旧矮小的平房，偶尔一幢两层楼鹤立鸡群般竖在那仿佛彰显着它的主人与众不同的身份。
走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路面上，若不是芥川搀扶着，穿着高跟鞋的叶子几次差点崴了脚。
“这哪点儿像高大上的皇城啊，简直就是贫民窟，连盏路灯都没有。”叶子小声埋怨着。
“叫你换双平底鞋不听，活该。”芥川颇有些幸灾乐祸。
两天前的晚上，两个人曾来探过路。今野吾说，像这种家户人家群居之地信息量最大，这也是叶子把当年老俊彦的居住地放在最后探访的原因。
景苑街258号，一幢寻常百姓的低矮平房，踮起脚就能够着屋檐，叶子不禁感喟：“难以想象，像老俊彦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屈身于这种破旧简陋的小房子里。”
“所以啊，我仿佛有种犯罪的感觉。”芥川似有些心怀内疚。
“谁让他有个不清不楚的儿子呢。芥川君，可要注意你的立场哟。”叶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叮嘱了一句。
“是，长官。”
芥川伸出手去敲响了258号的房门。
“谁呀？”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房门随即打开了，一名约五十多岁的妇人蓦地看见两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立在面前，仿佛有些不敢相信地后退了一步，来回打量着二人。
“你们找谁？”
叶子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语气温婉地问：“请问，这里曾经住过一个叫周彦德的男子吗？”
妇人点了下头算作对叶子的回礼，却又接着摇摇头道：“没听说过这个人，这里一直是我们住着，不认识你说的这人。”
叶子耐心道：“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您或许没听说过，家里的老人肯定知道，因为这房子以前就是这位周先生的。”
妇人仿佛记起了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扭头往屋里喊了声：“当家的，出来一下。”
随着她的喊声，一名同她差不多岁数的男子趿拉着一双拖鞋过来了，在叶子向他微微点头的同时，妇人将她刚才的话跟男子复述了一遍。
作一副回忆状的男子很快便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也有这么回事，很久以前的事了，具体怎么个情况得问我老娘。”然后在妇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妇人便往外走来，叶子让开身说了句麻烦您了。
妇人往巷子的一头走去，屋内的男子退后一步让开一条道说：“要不二位进来坐会儿，我媳妇去叫我娘了。”
叶子边说着“不用了，我就在这儿等老人家”，边对芥川努了努嘴。芥川上前一步将手里拎着的水果、高级点心呈送到男子面前。
“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男子连忙往后退着双手直摆着说：“这哪儿行，事儿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呢，无功不受禄，还请收回。”
芥川给他来了个深深地一鞠躬：“已经很麻烦你们的了，请一定的收下。”
男子立马皱起眉头询问道：“你们是日本人？”
心里为芥川的举动哀叹一声的叶子忙来了个双手合十：“您误会了，我们是华裔中国人，是原来这家房主的亲戚，特地从日本国过来寻找他的。”
男子绷紧的神经始放松了下来：“原来这么回事，是我误会了，不好意思啊。当年的事，我隐约记得那么一点点，房子是我爹我娘买下的。瞧，我娘来了，你们想了解些什么跟她老人家说。”
刚才那位妇人搀扶着一位老妪颤颤巍巍地过来了，迈着一双小脚的老妪嘴里埋怨着说：“啥金贵客人呀，非要把我一个老婆子从床上拽起来，我才躺下呢。老大人呢？”
屋里的男子回了句“在这儿呢”连忙跑了出来，上前搀着老妪往屋里走着恭恭敬敬地说：“娘，不是要紧事哪敢劳烦您老人家呀，先请屋里坐。”
老妪在经过叶子身前时，抬头仔细看了她一眼夸了句：“这位姑娘长得挺俊的，是她吗？”
已然言明了身份的叶子对老妪深深鞠了一躬恭谨道：“老人家，我是原先住在这儿的周彦德和张俪的外甥女儿，您还记得他们两个吗？”
老妪往屋里迈着脚说：“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周先生和周太太可是大好人哪。姑娘，快请屋里来坐吧。”
随着老妪进了堂屋的叶子从芥川手里接过水果和点心双手捧着走到已经坐下来了的老妪跟前，嘴巴抹了蜜般说：“老奶奶，这是晚辈孝敬您老人家的，请您一定收下。”
瞧了眼五颜六色的礼物，喜笑颜开的老妪连连吩咐着：“他媳妇，收着吧，难得姑娘有这份孝心。姑娘，你也快坐，你姨父姨妈他们还好吧？”
叶子搬了把椅子挨着老妪坐下，语气略凄婉地对她说：“老人家，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他们的消息了，这次来中国就是想打听他们下落的，您若知道些什么，请一定告诉我。”
老妪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叹了口气说：“哎，都怪这兵荒马乱的年景啊。姑娘，实话跟你说了吧，当年周先生周太太也是生意做不下去了想回东北老家，才卖了这套房子的。打这之后，我就一直没得着他们的消息了。对不起了啊姑娘。”
叶子凄凄惶惶道：“可他们在老家呆了没多久又出来了，所以我母亲才让我找了过来。老人家，他们在这儿有什么朋友吗？”
正说到这儿，房门被人敲响了，老妪的大媳妇上前把门打开了，说了声“是老二家的呀”，闪开身让进一名与她年龄差不多的妇人。
二媳妇手里抓着一把葵花瓜子儿嗑着，一眼看见了叶子和芥川，往门框上靠去阴阳怪气道：“哟，家里来客人了，都把老太太给惊动了。你们接着聊，我就站这儿听一耳朵。”
老妪似微微叹了口气，谈话的兴致仿佛也没了，兴意阑珊地对叶子说：“周先生和周太太日常里忙着店里的生意，没见他往家里带过什么朋友。”
“那他们搬走后，有什么人来找过他们吗？”叶子的情绪随即也低落下来。
“既然周先生没什么朋友，自然也就没啥人来找过他啰，即便有我们也不认识。”老妪的儿子代替母亲回复了叶子。
失望之色跃然叶子的脸上。
靠在门框上的二媳妇忽然打了个呵欠，讪笑一下说：“不好意思，你们接着聊。我瞌睡来了回屋了。”
临走，她似有意无意瞟了叶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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