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尼是个聪明人，他很快估测出少女这一系列举动，以及能说出这些话的可能因素，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小鬼。”肯尼神色复杂，试探发问，“你知道破坏这里，跑出去的那个怪物是谁吗？”
利昂娜一开始没明白，肯尼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随即想到他可能猜测出什么了，平静答道：“罗德·雷斯。”
利昂娜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迟疑，肯尼立时感觉全身惊起一阵颤栗，那种从骨子里的冷蹿到四肢，又回到心脏，化成一股热流，刺激心跳，触起从未有过的律动频率。
洞窟坍塌时，他带着小队撤离，利威尔那小子才带着人进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变身的巨人是罗德。而这家伙，来时的方向跟利威尔他们完全相反，应该是从地面上直接下来的，也就是说他们早在进来找艾伦的时候，就已经分开行动了。
她能这么快找到他，还能马上说出巨人就是罗德……
对他这种追寻力量的人来说，什么预知未来玄乎的事情，都是无稽之谈。
但是，这个世界有“巨人”和“阿克曼”这种不正常的生物存在，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吧。
“你追着我，说有话要跟我说，现在还跑下来找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这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利昂娜蹲下身与他平视：“没错。”
即使是早有猜想，并且已经见识过不少离奇事情的肯尼，还是忍不住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感到惊愕。
他震惊地瞪了少女好一会儿，慢慢笑出了声，笑声渐渐变得夸张起来，直到他被喉咙里的鲜血，呛到咳个不停。
“咳咳……咳……哈哈哈！还真想不到……咳咳咳……”肯尼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嘴边的鲜血映得他此刻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诡异，“那么，这个世界和人类未来会变成什么样，你也都知道吗？”
利昂娜不知道，但她还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肯尼觉得实在太有趣了，就好像胸腔里一下被很多情绪填满，在里面推挤爆炸，他活到至今，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那么，你愿意告诉我那些事的前提条件是？”
利昂娜挑了挑眉，她虽然非常讨厌肯尼这人，但跟这种聪明人对话，真的特别省事，不必花费力气多解释，对方能很快接受理解，从一个问题展开到下一个问题，让她忍不住露出一个对对方赞赏的神情。
“不要用那种‘原来你不是个笨蛋’的眼神看我，你这么费尽心机想要救我，又要告诉我这么多秘密，代价肯定不小吧？”
“不，非常简单。”利昂娜转头看了看天色，估算着利威尔他们差不多这时候要上去了，“你想要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只要你活着告诉兵长你是他舅舅，并且不能把我们的谈话再告诉第二个人。”
她站起身：“兵长他们差不多要上去了，调查兵团应该也快到了。你应该还能走吧，等你告诉兵长，养好伤，我就会……”
“等一下。”
肯尼打断了她的话，低下了头，似在思索什么。
利昂娜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说话，问道：“怎么了？我们现在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罗德已经往居民方向去了。”
“谁管他啊。”肯尼的语气无比认真，“你说的条件，是不是太苛刻了？你是指望利威尔会念在我是他舅舅的份上，饶过我吗？”
“至少不会马上想要杀了你。”
“别开玩笑了，我们可是敌对的政治立场，现在中央宪兵倒台了，调查兵团独揽大权。你以为我还能安然无恙的，跟利威尔那小子来个痛哭流涕，感人至极的相认吗？再说，你要是了解那家伙，应该知道他即使不杀我，也会把我关进牢房里过完余下这辈子吧？”
“是啊，但至少他能时不时去探望活着的舅舅。”
肯尼终于抬起头，看见她眼里没有一丝感情，甚至连一点情绪的波动都没有。
“你，是恶魔吗？”
利昂娜歪了歪头，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
肯尼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面对利昂娜这样的，深知这种人最为可怕。
她可以对在意的人很真心，处处着想；对无关紧要的旁人就会冷血至极，连一点怜悯都不会给与。
利昂娜向前一步，就想要去扶他：“快点走吧，我们没时间了。”
“我拒绝。”
“啊？”
利昂娜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想要伸去扶他的身形，顿在原地。
肯尼掏出怀里的一个盒子放在地上，看向她：“你知道这是什么吧？打了这个我就能活下来，但变成罗德那副鬼样子，或是余下的日子都要在牢里度过，我都不想。你把这个给利威尔吧，我也只能给他这个了。”
利昂娜盯着他手边的盒子，有些狐疑不定，不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她试探问道：“你是认真的？宁愿选择在这等死？”
肯尼似对生死根本不看重，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满脸无所谓地道：“我老了，也累了，与其被关在牢里老死，还不如就在这里结束吧。”
利昂娜有些犯难，以她的体型，她根本搬运不动现在受了重伤的肯尼上去，更别说对方是不配合的。
即使她现在用武力把肯尼绑起来，再跑上去，找借口说肯尼知道情报，让调查兵团的人来帮忙，也很难确保在他们返回这里之前，肯尼不会想办法自我了断。
肯尼看见眼前少女，脸色渐渐变得黑沉，笑了两声：“你看我都快死了，你就直接告诉我那些秘密吧，怎么样？”
这家伙……是既不想付出代价，还想占好处啊。
利昂娜非常不爽他此时摆出的这一副，觉得自己百分百会遂了他愿的态度，哼了声：“反正你都要死了，那些秘密对你来说也不重要了吧？”
说完，她假意转身就要离开。
该怎么去谈判一件事，就得看双方彼此，谁在乎得更多，愿意让步多少。
最先无法放弃的，就是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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