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抒玉坐在他身前，他用一件黑色的披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里头。
南容宣打算夜里带着她闯州关。
身前的少女似乎一点动静都听不到，南容宣从她身后环绕抓着缰绳，双腿一夹马腹，飞花疾驰而去。
段知节拿着通州令牌带着青泽和红俏，驾车随行其后。
他们只能老老实实拿着牌子过州关，而南容宣为了更快些，便选择直接抄险路闯关。
李抒玉一眨不眨的看着虚空，有些脱力往后靠了一下，身后的人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身前的人还是没声响，若不是听得见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只以为她睡着了。在他怀中那么瘦弱，又那般单薄。倘若他微微松了手，她就会被风吹到空中去。
不知行了多久，有力的心跳声从她身后传来，让她稍微清醒了些。还没有见到娘亲，说不定娘亲在家里等着她呢。她走之前，娘亲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
定是祖父与大哥哥不愿意她总提回荔州的事吧？
这带着木兰香气的披风，帮她遮住了大半厉风。她缩在里头，感受到像一颗颗小石子打在披风上。
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李抒玉嘴唇微微翕动：“南容宣…”
声音淹没在狂风中，她准备蓄些力气让声音再大些，就听身后之人开口道：“前头便是金州，我们今夜在金州落脚好不好？”
“好。”
在雨越下越大之前，他们赶到了金州。幸好这里从不宵禁，过了子时，街上还有人气儿。
李抒玉被扶下马，顿时感觉到大腿两边传来一阵钻心的疼。本想忍住，但是腿一麻便是一软。
南容宣将身后的飘绿移到胸前，直接背起她，带她进了客栈。
她趴在他背上，小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少年好像没听见，进了客栈要了两间客房和热水。
那客栈老板笑着看了眼面前被雨打湿的少年，发丝黏在他脸上，也不消半分少年的俊逸与贵气。一看便是京城中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公子，他背上拢在黑色披风里的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姑娘。
少年发现客栈老板眼里的疑惑，防止他烂好心去报了官，于是便道：“带吾妹来金州采买，没成想下了大雨。”
掌柜登记完，将牌子递给他。这少年看着清清冷冷的，对身后的妹妹倒是保护得很，笑眯眯道：“这夏日里，金州雨水就是多。两位贵客有任何需要的话，唤小的就行！”
“多谢。”少年接过牌子，纯黑的眸子注视着掌柜，道：“吾妹的膝盖被砾石划破了，麻烦掌柜拿最好的药来。”
少年放下了一锭银子。
跟着小厮上了二楼。
嚯，果真是京城来的小公子！
南容宣将李抒玉放到床上，将系在她身上的披风解开。
李抒玉微微眯了眯眼，乍见光让她的眼睛有些酸疼。
“阿玉，一会儿你先沐浴，我让他们……”南容宣心一慌，面前的小姑娘本来还好好的，没料到怎么又哭了起来？
李抒玉此刻很委屈，她的头发丝都是干的，只有裙摆处打湿了些。而面前的少年一身狼狈，脸上都是雨水。
她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帕，一手扯着他让坐在她旁边，抬手轻轻擦拭着他的脸。
南容宣僵在她面前，喉结微动，鼻尖尽是那帕子的甜香味。任凭她向下撇着嘴，用一双明眸委委屈屈掉着泪，看着他。
少年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样才好，这些温热的泪将他的心浸得好酸。
“没事，被雨淋了而已，一会沐浴去去寒气就没事了。”少年哄道。
“对不起……”李抒玉哭得抽噎了起来，“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你…这样受苦？”
南容宣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捧起她的脸佯怒道：“李阿玉？！”
“我从京城辛辛苦苦护着你一路到这儿，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还说你和我没关系？”
李抒玉想摇头，被少年捧着脸摇不了，只好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少年动作轻柔，将她脸上的泪擦干，语气却是恶狠狠的：“李阿玉，这都是你欠世子哥哥的，要还的！”
李抒玉愣愣地看着他，此刻的少女单纯的不行，还透露着几分傻气：“知道了，会还的。”
“哼，你少说这些话来气我，听见没有？”南容宣松开手，小脸虽然没有沾染到雨水，仍然是冰冷的。
怎么热水还不来？少年眉宇之间闪过一丝烦躁。
他干脆牵过她的手，一股暖流瞬间从她手心直接蔓延到四肢百骸。
李抒玉张了张嘴，想让他省点力气，对上那个带了点威胁的目光，一句话在嘴里又咽了下去，蹙了蹙眉，只好垂下头看着少年的手，用了些力道握了回去。
少年转头，不再看她。嘴角上扬，悄悄弯起一个弧度。
小厮们将浴桶搬进来，倒好热水，同时也将药送了进来。
南容宣起身，打开了药，闻了一下，又涂了点到手背上。虽然比不得他府上的，但是也不差，还算没有糊弄他。
“阿玉，一会儿沐浴后，将这药涂了。”少年走到门口，“我就在外面守着你，等你洗完我再去。”
李抒玉站起来拒绝道：“你先洗！”
南容宣摆出了一个很臭的表情，“我会武，比你体质好。”
“那我们一起！”
少年表情一瞬间崩裂，但是面前的少女完全没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又说道：“你快去！”说着就要推着他出去。
“行行行，一起一起。”少年似是拗不过她，退了出去将门关上。他往外走了两步，却没有去隔壁，而是站在走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
少年的眼框突然有些酸，里头那小姑娘，在他关门的一刻，又偷偷流着泪，却死死压抑着哭声。
他没法安慰她，因为他知道，失去至亲是什么感受。他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就像很多年前，她陪着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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