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没错，但我没想到紫薯颜色那么漂亮，却一点味道都没有……”
楚陶然很认真：“你说我的厨艺很好。”
“……的确很好……”
“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
“……”江依依忍不住地抽动眉毛，“厨艺很好的人，好像一般不在无糖芝麻糊上执着。”
“我是加了枸杞的，应该有点甜。”
“嗯，像在水泥里面放鞭炮。”
“好，很好。”楚陶然望着她极快地冷笑一下，“以后我们天天吃这个。”
江彬忽地噗嗤一笑。
————
林静涵看江彬又回来了，便放下心来，下午就带着江彬出门逛街，说要给他买衣服，江依依知道林静涵是心里过意不去也想尽点心意，就由着他们二人了。
这下旧别墅就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楚陶然被生了江依依奚落他的气，从杂物间里找出了个更迷你的石磨，浑圆一块青黑的大石头，他说是要磨豆浆。
“楚陶然。”
江依依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听那石磨声听得昏昏欲睡，便把书本反叩在了腿上，半眯着眼睛看楚陶然坐在院子台阶上磨黄豆。
“嗯？看完了？”
“你是不是偷偷去过我奶奶家？”
“嗯。”
江依依翻个身，侧躺在摇椅上，旧椅子吱吱响了许久：“什么时候？”
“忘了。”
“我爷爷以前会做豆腐，但后来身体不好了，搬不动大石头，压不了豆腐，就不做了。”
“怪不得，所以你在黔水镇的时候是喝豆浆？”
“嗯……田里也种黄豆。”
楚陶然抬起脸来，眼里程亮：“那下次我们去把奶奶家那个大石磨搬到南郊怎么样？放院子里，我再找个驴。”
江依依满脸的诡异：“你怎么就突然沉迷农家乐了？”
他眼睛更亮：“太好玩了。”
江依依翻了个白眼：“那你找卡车般吧。”说完背对着他睡觉了。
黔水镇没有新鲜牛奶，江老爷子是从隔壁镇上跟别人换来了石磨，用板车运回了自己家。她其实一开始根本喝不惯豆浆，总觉得里面有种粗粝的酸腐味。但江老爷子每次都搭着毛巾在清晨一把一把地数豆子，她能在睡梦里听见那最后几声醇厚的吆喝，也慢慢习惯了餐桌上的豆浆香气。
从起初的大半杯豆渣到最后的细腻，江老爷子已然慢慢学会了这门技艺，只是等江依依来到S市，爸爸妈妈的习惯是从门口的牛奶箱中拿出一瓶放她书包里，简单而便利。
“三三，你傻透了。”
“别睡，你傻吗？地上树上都是雪。”
“你滚，我困了。”
“起来，去房间睡。”
“等我起来走进去，再爬上楼，我早就不困了。”
“那正好下来继续陪我玩。”
江依依从摇椅上一骨碌爬起来，丢开书，也去台阶上挨着楚陶然坐下了，掰过他的一条腿，下巴就懒散搁在他膝盖上，忍了又忍，终于好心说道：“城里人，你知道你为什么磨出来的不是浆而是渣吗？”
楚陶然手上一顿，瞥瞥槽里倔强的黄豆渣，扭开脸没说话。
“第一，你黄豆还没泡开；第二，就算泡开了我也建议你在磨的时候往洞里稍微喂点水；第三，这不是抽陀螺，不是越快就越细腻，是要匀速，匀速你懂吗？就像你铺浅色背景的时候，用笔是均匀的，明白？节奏稍微控制一下，不是让你一分钟磨出十斤的东西来，欲速则不达；第四，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有些磨一遍就行，有些一遍没磨开的，完全可以再磨一遍，石磨不是一次性用品，这些小黄豆也不是。”
楚陶然看看石磨又看看江依依，绷了下颌，说：“你早就知道，那你不告诉我。”
“不好意思，先生，我真的一直以为你是闹着玩的，毕竟看起来也确实特别像闹着玩的。”
她抓起一把黄豆渣在手里捻了捻，觉得这干巴巴的玩意儿完全是和豆糠无甚区别。想了想，江依依说：“你还挺搞笑。”
楚陶然当即丢开了石磨，像遭了奇耻大辱，脚步很重地进屋去了。
江依依坐台阶上腹诽了好几句自己丈夫的幼稚，起身去先把院门关上，太阳向西，风也变大了。
没想到一下抓不住铁珊门，一个壮实人影直接劈门进来了。
“诶？大舅舅？没回去还在S市啊？”她记得昨晚团圆饭之后，舅舅们就携着家人各回各家了，想来也是人多，留宿怕林静涵操劳，完全是不觉得江依依这小丫头能帮得上忙。
此时这突然闯进来的大舅舅神色凝重，但乍然看见是江依依，还是一副看小孩子的表情，直接就问：“静涵在家吗？”
江依依摇头。
“小然呢？”
她点头。
大舅舅抬脚就往里走，卷过一阵含带杀伐的风，脚下步子笃笃，像不踩出洞来就是不甘心。
江依依倒是无所谓，她在楚家算是初来乍到，也不是就要立刻掌权或是管事，心里其实更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中人情交织她又不熟悉，楚陶然肯定是自有分寸的。
那她就心平气和地把被大舅舅推开撞到墙上的铁珊门重新推合回来，正要掩上，目光蓦地在这冰天雪地里直欲脱框而出。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戚蓝穿男装，活像个变态。
是中规中矩的卡其色冬装外套，牛仔裤也是毫不惹眼的平常款式，只头上戴着一顶颇具掩饰意味的黑色鸭舌帽，长发在帽子下面显露出一片，眉眼仍是秀丽，在不断呼出的白气里很像一个穿错了衣服，来错了场目的傻演员。
大舅妈紧紧抓着戚蓝的胳膊，像生怕戚蓝逃了，在铁珊门和江依依面前踌躇。但戚蓝根本就像个局外人，漫不经心看着别处，眼里谁也没有，嘴边一抹格外清晰的嘲讽之笑。
“那个……进来坐坐？”
大舅妈面露难堪，随即也只好抬脚往里走。戚蓝却是听了这声音瞬间一动，猝然抬头，与此时正稀里糊涂的江依依对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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