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精神分裂……反社会人格……哈哈哈……你们都是蠢货！哈哈哈……末日傀儡……】
“啊——”
她捂着头恸哭起来，跌坐在地，扭着身体把自己团得极小，地上白雪纷纷沾上外衣，她像彻底老了，从半白的头发到湿透的鞋面，整个人瑟瑟发抖，在雪地中央越陷越深，两眼似永无止境的流水，汇在下巴上湿了前襟，口中凄厉地哭叫着。
“别吵了……求你们别吵了……看在七七的份上……别吵了……”
戚蓝颤了颤，周身温度尽散，像雾气一样与任何人脱了关联，放开摇摇欲坠的老人，轻笑一声，突然抬脚踹穿了玻璃移门。
江依依的指甲在拉扯中被撕裂了，无名指尖顺着指缝在淌血，或许就是出血影响了她思考的速度，迟钝得心惊。
累，她太累了，家庭关系是这么让人疲惫，他人甚至认为自己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觉得是她不配。
她听见从上面传来的仓促开窗声，有人踩上了枣树，蹭蹭地从上到下，闷闷一声矫健落地，衣服拂在雪地上，听起来也是湿漉漉的。
“妖妖，到我这边来。”
江依依茫然地转身，楚陶然的头发被风吹乱了，有些心慌地看着自己，江依依觉得自己耗尽了力气，理不清事态，但是好绝望，充满了绝望。
“来，没事，都没事了。”
楚陶然对她招招手，展开了双臂。
“我没事，我不会哭的。”
江依依走着走着就小跑起来，一头扎进楚陶然怀里，默然掉起了眼泪，边哭边觉得自己丢人，怎么着也该好好吵上一架把面子赢回来，这么哭哭啼啼倒像真被大舅舅给说中了，十分让人看不起。
楚陶然把她抱起来，折起她的腿，把人拢到自己肩头，俯在她耳边哄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剩下的我来，没事了，没事了。”
他拍抚着江依依因为抽泣而轻颤的背脊，绕着枣树走了两圈，拢拢妻子的头发，忽然远远看向舅舅那一家子的人，说道：“你们家的事，与我老婆有什么相干，还特地找上门来骂人，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就非要给我看这种为老不尊的笑话吗？”
“啊，怎么回事啊？嫂嫂你怎么了？”
林静涵回来了，手里东西草草抛在雪地上，急忙过去把泪流满面、抖如筛糠的人从地上扶起来，困惑的目光看向儿子，在缩在他身上的细线身影上顿了顿，最后看向了看起来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戚蓝。
“嗨！小彬！长高了嘛！”
他根本不在意林静涵，朝后仔细看了看神色也是错愕的江彬。
手里的糖葫芦劈插进雪地，江彬声线很低：“谁把我姐弄哭了？”
戚蓝随和笑笑，耸肩：“除了我和你姐夫。”
————
“哥哥，我觉得……戚蓝现在也挺好的，健康，快乐，这不就……”
“健康？”茶杯重重落在茶几上，溅出了茶叶和水花，“他哪里健康？我早就让他去治病了！”
“你他妈看谁都有病。”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我是你外公！”
“什么是‘外公’？没听过，不知道。”
“你！”大喘一口气，“孽子！”
“老东西。”
“好了好了……”林静涵忙不迭插进去，横在两张沙发之间，“戚蓝现在不是穿男装了吗？挺好的，已经挺好的了……”
戚蓝对着吊灯咂了一下嘴，悠哉品了口茶，一喝就是江依依从南郊捎带回来的。
“嘿，那有人有兴趣看看我里面穿的什么吗？”
江依依坐在楚陶然身边，听着戚蓝这赤裸裸的挑衅，都忍不住想骂他几句脏话再他两巴掌，狂得没人样了。
“晚上看行吗？”她说。
“当然。”戚蓝风情地转脸过来，努嘴一个飞吻，“亲爱的。”
大舅舅猛地回头来瞪江依依，楚陶然伸手挡住江依依的脸按进自己怀里，朝他客气地偏头微笑，直到大舅舅恼火地收回目光。
“……蓝蓝，我们都是为你好……我知道你怨我，怨你外公，可我也是怕啊，我多怕你有天和七七一样啊……我也是害怕啊……这不难的，外婆求你了，就假装做个正常人不好吗？哪怕就装装样子呢？这不是挺好的吗……家里都能给你安排好，一个正经工作，你把头发剪了，不要再……再奇装异服……”大舅妈一边啜泣一边说，尽管有林静涵安抚着，她还是说得直抖。
要不是在火车站偶然遇到，这辈子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遇见这孩子。如今看来他是比以前要温和多了，只是留着女孩子的发型，她顿时觉得一切还尚有希望，也许只要再努力一下，戚蓝就能变成正常人，变成普通的孩子，像很久以前的七七一样，永远不会再有癫狂的可能。
没有悲剧，再也不会有悲剧，仅仅是做一个和别人一样普通的人。
“我要是想过回头这条路，当初闲得蛋疼要离家出走？”戚蓝平平淡淡地说，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你们家里接受不了我这样的怪胎，那好，那我就不在你们家里脏你们的眼睛，现在的我已经有家人了，我家人觉得我简直无可挑剔，美死了都，那我和你们之间还有什么问题？我就是出来旅游的，异妆不方便检查身份证，别多想，我们反正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一条船的，别闹了，都死心吧。”
“你放屁！谁他妈喜欢你这死变态！糟心玩意儿！”
大舅舅终于是忍无可忍了，腾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又一时接不上气，翻动眼睛缓了缓，林静涵和大舅妈也胆战心惊地起身把这人扶住。
江依依抱着楚陶然胳膊，清清嗓子，乐呵呵地张嘴了：“您怎么说话呢？我侄子可不就是美翻了吗？我可说句老实话，有些漂亮裙子上面恐怕就是写了‘戚蓝’的名字，绝代风华说的就是你外孙子，我要是您，都骄傲死了。”
这回摔杯子的是戚蓝，他爆喝：“江依依！你他妈够了，谁是你侄子！我早就和姓林的划清界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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