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走进东偏殿，一阵清冷的寒梅香扑面而来。
抬头向墙壁上看去，只见上面悬着一副横轴的《墨梅图》。
图中梅枝横斜而出，枝条简疏，枝节交叉处梅花竞相吐蕊开放。
这是……这是祖父的画作？
周若十分激动，快步走到《墨梅图》下方，仔细地端详着。
整幅画作笔墨精练蕴藉，主干以淡墨挥洒，浓墨点苔，苍古老拙，分枝以中锋勾撇，挺拔坚韧。
没错！这幅《墨梅图》就是祖父的真迹！
在燕国公世子别院的时候，周若从崔景焕的口中得知外祖父乔温衡已经病逝。
如今再次看到外祖父的真迹传世，激动地显些落泪。
以后在东宫的日子长着呢，随时都能观摩外祖父的画作，千万不要失态，省得引起太子的怀疑。
周若强迫自己不再停留在《墨梅图》上，将目光转向两边的对联，其联云：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对联中的字体方圆兼施，以方为主，点画劲挺，笔力凝聚。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书法，既欹侧险峻，又严谨工整。欹侧中保持稳健，紧凑中不失疏朗。
仔细一看落款，原来是太子的授业恩师宋伯庸亲笔所题。
周若还是云梦国户部尚书千金的时候，就对宋伯庸的大名如雷贯耳。
宋伯庸天祈国有名的大臣，曾经在先帝时期担任过宰相。他为人正直刚强，而且对于安抚百姓非常重视，在百姓中也有很高的威望。
隆兴帝即位后授中书侍郎，专门掌管机密文件。
隆兴帝九年，年满十岁的皇太子檀澈入主东宫。
隆兴帝指派宋伯庸为太子檀澈的老师。
周若的父亲周世安称赞宋伯庸道：“德容之粹，文名之高，学问之长，无人能及。”
“姑娘，您喝茶！”采星清脆的声音断了周若的回忆。
采星经常出入东偏殿，对这里的陈设再熟悉不过，而且她也不懂得欣赏，就没有陪周若傻站着，而是出去给周若倒了一杯热茶。
周若接过茶，冲着采星嫣然一笑。
她没想到采星这个丫头如此乖巧懂事。
连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都这般聪明伶俐，看来以后在东宫要加倍小心谨慎。
采星自然不知道因为一杯茶的缘故，周若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
她只觉得周若笑起来仿佛春天盛开的鲜花一般好看，赞美道：“姑娘，您笑起来好美。”
周若以为采星在奉承自己，莞尔道：“哪有？你莫要取笑我。”
“奴婢说的都是真的。”采星愤愤不平地道。
周若看着采星这副天真的模样，不禁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她经常到姨母家，从母兄韩斐带着她上山爬树，下河摸鱼……十分逍遥快乐。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在来东宫之前，隆兴帝告诉自己，她的父亲周世安被授任为御史大夫，和韩斐同朝为官。
等到她寻找到宋诗凝后，就让她们父女团聚。
隆兴帝派自己监视太子还能说得过，但为何要寻找宋诗凝，她就不得而知了。
周若听到珠帘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知道有人来了，赶紧过头看去，一见是太子，连忙行礼，说道：“太子殿外。”
采星见太子进来，也跟着周若行了礼，然后退了下去。
偌大的东偏殿就剩下周若和太子两个人。
周若觉得十分尴尬，尤其是太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庞。
“太子殿下，为何这样看着奴婢？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好，惹您不高兴了？”周若想了想，这位太子殿下的心思实在难以琢磨，不如先发制人，以动制静。
“你很好！”太子殿下收回目光，拢了拢宽大的月白色衣袍，坐在了桌子旁，背对着周若又说道，“过来。坐这里。”
太子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周若坐到他对面。
“太子殿下有什么尽管吩咐，奴婢站着就好！”周若哪敢和太子平起平坐，连忙婉拒道。
“我很可怕吗？”太子回首看向周若，清润的凤眸流露出一丝失落的神色。
周若没有注意到太子眼中的那一丝失落，想起之前太子喜欢听奉承的话，略微整理了一下语言，说道：“太子殿下的儒雅与仁爱天下百姓莫不交口称赞……”
“我不想听这些。”太子殿下打断了周若的话，沉声说道，“我只想听你的看法。”
“奴婢觉得太子样貌好、学问好、脾气好……总之，什么都好。”周若略微思忖后，开口道。
“可是你的真心话？”太子抬起清润的凤眸，向周若投来期待的目光。
周若没有躲闪，而是迎着太子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闻言，太子会心一笑，温润如玉的笑容仿佛冬日里的暖阳，盛夏的清风，令人沉醉，令人流连。
“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太子清冷的语声带着一丝明快。
周若怀疑自己被太子的美色迷晕了，竟然听到太子说让她住在这里。
别说她一个卑微的小宫女，就算是太子妃也没这份殊荣。
“你身为我的贴身宫女，自然要时时刻刻随侍，住在这里再合适不过。”太子看着周若被一副被吓坏了的神情，又补充道。
“方才太子殿下，您不是让人给奴婢安排住处了吗？奴婢住在那里就可以。”周若小心翼翼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需要你的时候，跑到你的住处去叫你？”太子殿下斜飞入鬓的长眉微挑，不满地道。
“不不不，奴婢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周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太子骂了一顿。
在他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需要她的时候，派了人去传唤不就好了。
况且她当值的时候，定会守在前面的矮小的房子里，自然随叫随到，偏偏到他这里，就曲解成要他太子殿下屈尊降贵去请自己。
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就这么定了。你有什么需要的跟采星说，让她给你跑腿就可以了。”太子殿下说道。
“奴婢遵命！”周若心里又是一阵小九九。
按照太子这个意思，是自己不能随便乱跑了？
看来他已经猜到自己是皇上派来监视他的，明面上最自己宠命优渥，实际上却限制自由，自己反而被监视起来。
唉！只能祈祷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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