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营的李长有死了！他的死，不但让一件旧事真相大白，更把李家的脸面扒了个稀碎！
这年的腊月初一，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东北风裹着稀疏的雪粒子打在瓦楞上沙沙作响；猫冬的老百姓都早早窝蜷在床上，希望早点熬过这漫长的冬夜。
除了打更和守寨的人，三家营安静的连声狗叫都没有。
二更天刚过，几个黑影便翻过低矮的土寨，摸进了避风的寨垛里。
一盏气死风灯（马灯），挂在被烟火熏得黑古搐捋的寨垛土墙上，散发出忽明忽暗昏黄的光；取暖的劈柴火堆的早已熄灭，只剩几块炭火余温尚存。
突然闯进来的黑影，惊醒了两人脖子缩进锁骨里，抱着膀子昏昏欲睡守寨人！
还没等他们站起，就被乌黑的枪口抵住了脑袋。
“叫啥名儿（名字）？”
“韩新房，他叫韩新田……”
“我问小名儿……”
“韩疙瘩儿！我排行老四……他排行十三……”守寨的哆哆嗦嗦的回答。
黑影收了枪，悄悄对守寨的说：“都是自己人！四哥你别害怕，我是老么……把寨门悄悄打开让兄弟们进来，吃食在他们身上！”
丁千山进了门，便拿出一兜花卷馍，犒劳两个开门的韩姓人。
韩老么看着两人不客气的连吃了好几个，赶紧阻止说：
“行了！再吃恁儿俩要撑破肚子了！你俩一个人在这儿守寨，一个人带俺们去找十一叔！”
韩新田自告奋勇的说：“四哥不知道十一叔在哪儿，我带你们去吧——今儿腊月初一——我知道十一叔在哪儿了！”
韩老么心想：韩为邦晚上不在自己家吗？
还没容他多想，韩新田已经站起来前面带路了。
韩老么被韩新田带到了一处新瓦房院前，他禁不住小声问这是哪家？
韩新田坏笑着说：“这是四哥韩新房家！”
韩老么这才明白了韩新田主动带他去找人的原因。
韩老么在心里说：“团总在营里跟皇帝佬一样！这日子过的真是滋润，晚上想翻哪家女人的牌子，让这家的男人去守寨就行！”
韩新田在窗外学了两声鸭子叫，韩为邦就在屋里问：“歪日……咋了？”
韩新田：“油瓶倒了，要你扶一下！”
韩为邦：“啥油？”
韩新田：“香油！”
韩为邦：“倒哪了？”
韩新田：“都倒怀里了……”
韩为邦赶紧说：“歪日他怼！就来，你先扶一样！”
接着，屋里就只剩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屋里的女人似乎有点害怕，韩为邦训斥道：“甭点灯，我先出去看看……”
韩老么问韩新田，刚才对话是啥意思。
韩新田得意的说：“学鸭子叫，就是有外人进寨；油瓶倒了要他扶，就是指名道姓要见他；香油就是认识的人，倒怀里了意思，来人是已经进了寨到眼面前了！这些都是晚上守寨报信的暗语，各村各寨都不一样……”
韩老么暗想：“营里守寨的联络暗号，一点都不比灯架山的黑话差！”
“歪日他怼！咋是你啊？”韩为邦提着裤子出了门，确认“油瓶”是韩老么后，便如释重负的说：“走，有事儿家里说！”
韩老么把韩为邦拉到僻静地方：“就几句话的事，说完我就走！”
韩为邦问：“这次回来要撕哪寨、绑哪家？”
韩老么也不遮掩：“吹李家的灯，拔李长盛的蜡！”
韩为邦怔住了。
韩老么问李家寨围和庄里的情况。
韩为邦犹豫了一下，便照实说了。
韩老么又问了李家寨门当晚的暗语，最后问韩为邦，他在李家庄有没有相好的。
韩为邦说：“有一个………大家都叫她三嫂子……”
韩老么拍拍韩为邦的肩膀说：
“十一叔你继续回去睡热被窝！等听到营外撕李家寨围的时候，你就带人从后面围上来，然后朝天放枪！我保你官复原职！”
韩为邦本来想问问外面还有多少杆匪，但他话还没出口，韩老么已经带着人直奔李家寨围去了！
自从上次在东乡公所吃了大亏，韩老么回到灯盏窝后，灰头土脸了好长时间；听说韩家的族兄弟又被割下脑袋，拿到城里邀功请赏，韩老么对包继德和李长盛更是恨之入骨！
师爷是跟了吴大海多年的把兄弟，这次跟着他也把性命丢在东乡。
吴大海非但没怪罪他，反而安慰他说：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杆子打瓦（失手）也是常有的事，再说这次也不算打瓦！
不但兄弟你回来了，还接了两个‘观音’回来，换回来的大洋比东乡的‘威武窑’值钱多了！
你放心，用不了仨月，咱灯盏窝就能东山再起！”
韩老么掠上山的两个女人，原来是伏阳知事吕世炎的女人和小姨子。
吕夫人是山东胶州人，人称柳大姐。
一个月前，柳大姐他爹柳财东，被土匪绑了票；正好又遇到官军进山剿匪，柳财东遭了池鱼之殃被土匪们撕了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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